永和宫德贵妃, 平安诞下一名小公主。
这个消息如狂风席卷,飞快的传遍后宫的每一处角落。
康熙并没有因为是女儿,而薄了赏赐。
看他疼乌那希的那架势,若非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没有封过皇太女, 各系大臣们都该慌了。
永和宫的宫人们下个月例银翻倍, 接生嬷嬷和太医, 皆有厚赏。
阮酒酒和小公主, 更是赏赐不薄。
包在襁褓里,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小婴儿,才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她的小金库。
惠妃见到出去打听消息的太监回来,面色急切。
“主子, 永和宫那位,生了位格格。”太监喜气洋洋的回来禀报消息道。
惠妃皱起的眉头,瞬间展平, 心情好到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苍天有眼啊,格格好, 格格好啊。本宫这些天的菩萨没有白拜。嘉儿, 你去取一束香来,本宫要再去小佛堂里拜一拜,向菩萨还愿。”惠妃话里带着笑声。
上回她这么高兴,还是大阿哥端午节回来的时候。
太监见惠妃高兴,支支吾吾的,含在嘴里的剩下半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惠妃难得好心情, 大度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完。”
只要不是德贵妃生的是个龙凤胎, 小格格后头跟着个小阿哥,那就没有任何消息能坏她此刻的好心情。
“皇上厚赏了永和宫上下,和接生嬷嬷、太医们。赏赐比翊坤宫娘娘生小阿哥时,还要多几分。看起来对德贵妃生的小格格很是喜欢。”太监道。
她当是什么事儿呢。
“你也知是德贵妃生的格格。从德贵妃肚子里出来的,哪个孩子皇上不喜欢?就是永和宫墙缝边上长得一根野草,在皇上眼里,怕是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是他和德贵妃的骨血了。一个格格罢了,皇上再疼也不过是多点儿首饰嫁妆的事。本宫的心胸没那么狭窄。”惠妃不在意道。
“你可知道德贵妃这一胎生的好不好看?若是肖似德贵妃,长大了又是个漂亮女孩儿。本宫作为自家长辈的,见了也开心。”惠妃道。
惠妃此言一出,不仅太监闭嘴不说话,大宫女嘉儿也用奇怪的神情,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
惠妃又没瞎,在她面前摆弄眉眼官司,她看的一清二楚。
“本宫不喜的是德贵妃。小格格也是皇上的孩子,自家孩子,本宫难免多几分疼爱和亲近。”惠妃恼怒道。
“主子对宫中的阿哥格格们一向疼爱有加,是奴才们想偏了,不如主子心胸开阔,为人慈爱。”嘉儿道。
“都下去吧。今日晚膳热一壶酒,本宫要庆祝庆祝。”惠妃心情不减道。
嘉儿揣度,她主子这个好心情,至少能维持一个月。
若是钮祜禄贵妃也生了个阿哥,主子至少能高兴半年。
主子心情舒畅,当奴才的做活时就能轻松些。
送子观音保佑,求钮祜禄贵妃一举得男吧。嘉儿为惠妃取香时,手握着香,虔诚无比的默念几句。
外头的事情,与阮酒酒无关。
在下午时分,平安诞下女儿后,阮酒酒眉目松展开。
康熙和宣妃第一时间前后赶进产房,脚后跟黏着前脚的。
若不是康熙是皇帝,有尊卑之分,他未必抢得过宣妃先进屋里来。
“皇上,娜仁。”阮酒酒望着来人,刚生产完的脸上是母爱的温柔光泽。
但更多的是疼痛后的身体虚弱。
宣妃一见阮酒酒这样,心疼的不行。
“往常什么时候见你,人不是活蹦乱跳气色红润的。哪像今日这般,躺在**虚弱的喘口气都疼,我看着心里难受极了。我去请太医再过来,给你把把脉,该吃药吃药。”宣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上回皇上不是说好了,让姐姐多养几年身子么。”宣妃忍了又忍,嘴里吐出的话,还是没有多温和好听。
康熙自己心疼阮酒酒,心里也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多忍一段时间,却不乐意听一个嫔妃指着他的鼻子骂。
帝王后宫存在的用处,就是为皇帝诞育子嗣。多少嫔妃愿意生,还生不了。
得育龙嗣的妃嫔,那是承了天大的福份。
阮酒酒看康熙脸色不对,连忙出声呵斥宣妃:“娜仁,不可如此不懂事。子女缘分,是上天恩赐,也是皇上的恩赐。你担心我出事,可却不能因此而糊涂了。”
“皇上,娜仁待我至真,她不曾为人母,不懂母亲愿意为了孩子,宁愿不要自己的命。”
“玛琭,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刚生产完,要补气静养,好好躺着,少说话,少动弹。朕知道你想听什么,不用你说出口,朕主动说与你听。”康熙坐到床前矮凳上,握着阮酒酒的手。
往日握起来最是柔软细腻的一双手,此时贴着手心,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康熙急忙动作轻柔的翻开阮酒酒的手,望着她的手心。
原本连手纹生的都不算多的手心,赫然添了一个血渍微干的指甲痕。
该多用力,指甲才会戳破手心。
“早膳的时候,胤祚就在边上。我怕因为疼而叫出声吓着他,只能掐着手心,强行装作没事的样子。没想到这些年被皇上养的太娇气,手心轻轻一碰,就留下了一点印子。”阮酒酒说的轻描淡写。
这下不仅宣妃泪珠滚滚,康熙一个大老爷们儿,自诩威武雄壮汉子,也湿了眼眶。
“朕不怪宣妃了。她话说得难听,但是她向来没脑子,在皇玛嬷面前说话都常用词不当的。她这回心疼你,埋怨朕,是对的。多子多福,福的是朕是孩子,用性命承受危险的,都是你啊。”
“你哪里是被朕养的娇气,你是一贯娇气性子。睡不饱要闹,热着了要吵。这么些年,针线没动过几次,就是因为针戳着手指头疼。你连女红的苦都受不了,生孩子那样疼的事,你偏偏为了朕,生了一个又一个,还都养的很好。”
康熙说着说着,呜咽出声。
宣妃和阮酒酒都瞪大了眼睛,看到了皇帝哭,会不会回头被暗杀解决掉啊。
宣妃向阮酒酒挤眉弄眼,手指了指外头。
她还是先躲出去吧。
不仅宣妃悄悄退出去,其他人也各找各的理由,退了出去。
就连奶嬷嬷都抱着刚出生的小格格,躲到隔壁屋子里。
“皇上,不哭了啊。我都没哭呢。”一个人高马大留着胡子的壮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阮酒酒不由心软,对康熙多了几分怜惜。
差点忘了,赫舍里皇后就是生完太子后病逝的。
年少并肩作战的妻子,因为生子流血而亡,在康熙的心里,一直都是一层阴影。
“朕不能再失去你了。”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妻子,不想再失去了。
“不会的。我是要和皇上一起长命百岁的啊。皇上待我这样好,以后孩子们长大了,也孝敬我。好日子还有那么长,我可舍不得不享受。”
“都是娜仁关心则乱,说错了话。我这回生的顺利的很,比起前几回一脚踏进鬼门关,今儿只是去晃悠了一下,算不得什么。”阮酒酒道。
康熙叠着帕子,缠好阮酒酒的手心。
是啊,这一回顺顺利利的,只半天的时间,就将孩子生了出来。
该是高兴的事儿,怎么就心里难受的揪成一团了呢。
大概是因为,从前的上心,与如今在心上,分量不同吧。
后宫嫔妃病逝的,又不是没有。可康熙难受过几回?为之落泪的,又有几人?
不过是前两个皇后,有过令帝王流泪的待遇罢了。
就是他疼之惜之数年的佟家表妹,那位高傲盛宠的佟贵妃,后来惨淡收场的佟庶人,死了的时候,康熙不过惋惜的叹了口气,感慨一番,就没有其他了。
“朕不是眼盲心瞎的人。你的性子,这么多年,朕也算是了解了。你生子疼痛时,必是在心里骂着朕的吧。”康熙望着阮酒酒干裂的嘴唇,手自然的伸向旁边茶几,将温水端过来,用勺子舀了半勺,喂到阮酒酒嘴边。
阮酒酒乖顺的喝着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莫名的温柔。
“也只说了皇上两句,算不得骂。”阮酒酒弯眼笑着,坦诚道。
“那朕还要谢你不成?”康熙道。
“不客气。”阮酒酒道。
“你啊。是不要与朕客气。孩子朕刚才看了一眼,是个漂亮女娃。最要紧的是,小拳头攥得紧,很是健康的样子。”康熙道。
阮酒酒道:“这孩子比乌那希省心。怀的时候就没多让我难受,生的时候也快,胎位特别正。是贴心的女儿。”
“朕知道你的意思。都是朕的孩子,朕不会太偏心的。乌那希有的,她也有。”康熙道。
康熙话里的漏洞,明显的就算是三岁小孩儿,都能听出来。
不会太偏心,但是还是要偏心的。
阮酒酒不和康熙计较,就算是她自己,敢扪心自问,对所有孩子都是投入一样的感情吗?
胤禛,在她心里是最不同的。
她因这个孩子而来,也怜惜他受的委屈,更是在他身上,第一次学着当一个母亲。
“皇上给小宝取了名字吗?”阮酒酒问道。
有了妹妹之后,乌那希在阮酒酒这里,已经晋升为三宝了。
康熙知道她一贯给孩子取小名的风格,只要不说出去,随她怎么称呼。
“朕提前拟了几个名字,但因为不知道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还未确定。等小格格百日的时候,朕定给她取好名字。”康熙道。
乌那希一出生就有了名字,小格格的名字要等到百日。
康熙的不太偏心,真是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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