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小大人一般, 可靠的让阮酒酒抱着。
他没有一点儿惊慌,还给阮酒酒哼着摇篮曲。
那是,平日里阮酒酒唱给他和胤祚听的。
雅兰和芝兰站在门口,偷偷看着里面的情况。
看到小主子给主子唱摇篮曲, 两人收回了卡在门缝里的脑袋。
“四阿哥是在哄主子?”芝兰不可置信道。
“四阿哥确实是在哄主子。不单是今日, 往常你没瞧出来?许多时候, 都是主子跟四阿哥撒娇。”雅兰镇定道。
但是, 雅兰的内心,其实在疯狂尖叫。
四阿哥好可爱。能伺候主子,还能就近看到乖巧可爱又聪明的小主子,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雅兰从小没有嫁人生子的想法,每天都能看到两个小主子, 倒像是她无痛生了个娃。
芝兰反应迟缓的眨眨眼:“往常也是如此?是我观察的太不细致了?”
“主子爱闹爱开玩笑,时常欺负四阿哥,你见哪回四阿哥不配合?主子开心了, 四阿哥笑的比主子还开心。”雅兰道。
“这倒是。确实每回主子一笑时,四阿哥就会笑的更甜。”芝兰道。
“佟妃实在过分, 她能在承乾宫吃好的穿好的, 全凭主子高抬贵手。否则,以宫里人的势利眼,她一个禁足无宠有罪的嫔妃,哪里能过的这样好。”芝兰忿忿不平道。
承乾宫中,康熙问着同样的话。
“佟佳氏,德妃待你宽容,哪怕掌宫权后, 也从不曾滥用职权,徇私苛待你。你为何要行如此疯狂之举。你知道的, 朕绝不会容忍天花再发生在宫里。”康熙寒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卧在床的佟妃。
佟妃画着精致的妆容,屋里萦绕着淡淡的鲜花香味。
她靠在枕头上,盖的被子用的绣花锦缎。
承乾宫里的布置,精致贵气,仿佛她还是尊贵的佟贵妃娘娘。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皇上会用如此疏离厌恶的语气,唤我佟佳氏。皇上觉得我过的好吗?是衣服颜色还鲜艳着,还是头上的珠翠依旧在?可是,这些是我从小就有的。我曾经用的比这些好千百倍不止。难道要我发髻没有珠钗,穿着粗布,才算是落魄?”佟妃一双柳叶眼,流转的光,还是那样妩媚。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康熙皱眉道。
“皇上有了新人,便再也不怜惜我这个昔日青梅竹马了。哪怕我有朝一日,不是皇上的嫔妃,我的身子里流动的血,也有一半和皇上一样,和姑姑一样。”佟妃红唇描的如同花瓣。
康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记得太医院呈上脉案,佟妃自禁足后,日日汤药不断。
她不该有这样好的气色,屋里也不该一点药味没有。
“皇上看出来了啊。是啊,我要死了。既然我这辈子的命已经快要走完,那拉着四阿哥陪我,有何不可呢?若没有我,乌雅氏如何能伺候皇上。四阿哥的命,是我给的。我收回我的东西,皇上您却来怪我,是不是太过偏心了?”佟妃风情万种的一笑,眉眼竟有着小女孩儿的天真和委屈。
康熙心里有些惋惜:“这样的结果,是你咎由自取。若是当初,你真心待四阿哥,好好养育他,不曾说那些诛心之语,朕不会让四阿哥回到永和宫。”
“皇上,您说的话,您自己信吗?我何曾没有想过真心养育四阿哥。是你们都在逼我啊。既然你们不信我,我为何要善待四阿哥。我有自己的孩子,佟家的势力归佟家的阿哥,有什么不对?皇上您在朝堂之上,对阿玛和大伯如臂使指,除了您是他们的主子,更是因为您是他们妹妹的儿子。”
“我的阿玛和亲人们,为了皇上,征战沙场,屡次险些丧命。皇上,您却因为自己爱慕美色,亏待了佟佳氏的姑娘,您愧对他们啊。待我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姑姑,定要告诉姑姑。她生的儿子,不仅没有善待佟家,还逼得佟家女儿早死。”
“姑姑不会原谅你的。因为你一己私心,你违背了对姑姑的诺言。”
佟妃一口鲜血喷出:“表哥,我恨你啊。”
“表哥,下辈子,别再相遇了。”
“表哥,我做不到让你爱我一生,恨我一世也是好的。”
佟妃惨然一笑,闭上了眼。
她临死前,极力向康熙伸着的手,还是没有触碰到他,就重重的摔在了床沿上。
可是,她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康熙沉默的站在佟妃的床前,脸上的神色,无悲无怒。
似乎佟妃说的那些话,一句都没有入他耳中。
“佟妃谋害皇嗣,伙同身边侍女买通宫人,从宫外夹藏天花痘痂私送入宫,罪无可恕。佟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除庶人佟佳氏之外,所有犯案人员,皆诛连三族。”康熙冷声道。
“皇上,金荷在她屋里,吞金自尽了。”梁九功找到了金荷。
“倒是个忠仆。既然如此愚忠,主子犯错,不知劝阻,那就带着一家人,去地下继续服侍吧。”康熙冷淡道。
佟妃以为她的死,能给康熙带来猛撞的冲击。
然而,从康熙将她禁足的那一日起,就把她和昔日可亲可爱的表妹,分割开了。
“朕方才说的,你让人拟好圣旨发下去。同时,暗中查访,佟国纲、佟国维是否参与其中。舅舅啊,你们莫要让朕失望。”康熙背着手,走出了屋子。
“命人给佟佳氏收尸,将她的嫁妆和尸首,一并送回佟国维府上。宫中赏赐的,收回宫中留存,以后再赏出。承乾宫收拾干净后,择日允许其他嫔妃入住。”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后,亦步亦趋的记着。
直到走出了承乾宫,梁九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昔日后宫之中最奢华的宫殿。
那个骄傲如凤凰的女子,终究没有登上凤位。
而一墙之隔的永和宫,后花园里却养了只漂亮的孔雀。
佟佳氏贬为庶民,她的死亡,自然没有丧钟敲响。
宫里不会为了她服丧,一切照常。
“玛琭,朕将佟妃贬为庶人。她,病逝了。”康熙回到永和宫,一个人坐在榻上。
阮酒酒从胤禛屋里赶过来,听着康熙平淡的说着,给她的交待。
佟贵妃,死了?
阮酒酒还是习惯称佟佳氏为佟贵妃。佟贵妃一直是她心里的大山,她曾是一个蝼蚁,在佟贵妃眼里不值一提,任她拿捏。
才过去两年,那座令她仰望的大山,塌了。
一点涟漪没有溅起,安静的像是宫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一般。
阮酒酒走到门外,看向承乾宫的方向。
我曾与你说过,我会听着你的丧钟,给你送终。
我说到,也等到了。
“皇上,我想让胤禛给佟佳氏烧一叠纸,上一柱香。”阮酒酒微微扭头,康熙就站在她身后。
康熙道:“你不恨她吗?她想加害胤禛。如果不是胤禛聪明,不碰外人之物。那只做工可爱精巧的布老虎,很得幼儿的喜欢。”
“我恨她。胤禛也应该恨她。但是,她养育过胤禛半年多,是事实。胤禛为她烧了纸,点了香,这份因果也就了了。”阮酒酒道。
依着阮酒酒的私心,没亲自到佟佳氏的棺材前,吹一首唢呐曲,已经是善良至极。
可是,皇子的名声,尤其是孝道,一点可受攻击的瑕疵都不能有。
那些儒生啊大臣啊,总喜欢让别人当个圣人。
康熙道:“不必了。即使有因果,也是朕和佟佳氏的因果。胤禛在承乾宫的花费,朕早已加倍折成银两还给佟佳氏。玛琭,你和胤禛,都不亏欠佟佳氏的。”
“皇上。”阮酒酒没料到康熙的回答。
“是觉得朕还会偏心佟佳氏?”康熙淡笑道。
阮酒酒眼神飘了飘,不敢直视康熙。但是,意思就在那儿了。
康熙笑容愈深:“朕对她的包容,确实比对其他人的都强。可是,万事都有底线。朕是皇帝,朕要担负的太多了。朕不能因为她是朕曾经喜爱的人,在她犯下人命大错的时候,还替她狡辩,替她减轻罪责。荣华富贵,朕可以给。滔天大祸,不能藏。”
“皇上,您是位有人情味的皇帝。我能遇到您,在您的后宫里,是我和孩子们的幸运。”阮酒酒真心道。
康熙对他的嫔妃们,真的很宽容。
对阿哥、格格们,也时常关怀。哪怕是政事繁忙,他宁愿把政事挪到晚上,熬夜处理,白天也要去看看他的孩子们。
“胤禛有没有被吓到?”康熙问道。
阮酒酒道:“他回来后,好好的睡了一觉,一点儿事没有。在承乾宫的时候,他那么小,又没见过佟佳氏几回,根本没有印象。所以,曹嬷嬷和他说,那个强闯的小太监是个疯子,他就当真信了。”
“那就好。幼儿万万不能受到惊吓。魂魄被惊散了,命就要在阎王爷生死簿上划钩了。”康熙迷信道。
“其实,我看胤禛还是有些害怕的。皇上,不如让胤禛今晚和我们一起睡吧。”阮酒酒祈求的看向康熙。
她屋里的床,已经换成了两米大的宽床,可以滚来滚去的那种,再也不用担心睡的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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