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兄妹

八个月后，灵云山。

阳光明媚，天蓝云淡。

午后的森林里，一只小兔正蹦蹦跳跳地寻找着食物。它通体雪白，跳一跳便停下来吃一口青草或者蘑菇，嘴巴一张一合地咀嚼着，模样很是可爱。

吃着吃着，小兔耳朵一动，突然撒腿飞奔，像要逃离某种危险。

刷！一个红衣少女电闪般一掠而过，在苍林中划过一道红影。

她身形快得不可思议，疾飞的虚影还残留在空中，真身已在一棵大树下站定，狂奔的小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捉在手中，正四腿乱蹬地挣扎着。

“哈哈，你这个小家伙，三天两头往外跑，以为姐抓不到你吗？”

这个红衣少女正是莫敏。九年时间一晃而过，她如今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不仅个子比以前长高了很多，容貌也出脱得更加灵秀乖巧。只是九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莫敏贪玩耍的性子，她现在一有时间就在灵云山脚下的林子里到处乱跑，一天抓野兔摘野果，玩得不亦乐乎，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里总是透着顽皮狡黠的神色。

莫敏笑嘻嘻的把那只挣扎不止的兔子放进一个小竹篓里，挎起竹篓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留意身边的草丛和树木。

秋天的森林，各种野果压满枝头。莫敏随手一挥，沙沙，几股无形气劲从她袖间激射而出，发出秋雨滑落般的声音。头顶上几颗野果应声从枝头掉落，她伸手接住，自己吃一颗，随手丢到竹篓里一颗。

“快吃吧小乖，你最喜欢吃这个了，你以后可要乖乖的，千万不要跑了，离开了姐，你怎么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果子呢。”她边吃边往前走，嘴里嘀嘀咕咕。

小兔子也在竹篓里吭哧吭哧的吃着果子，嘴巴动的飞快。

莫敏挎着竹篓在林子里东绕西绕，来到一棵形状古怪的大树下。这棵树，树冠高大挺拔，枝叉也很多，树叶却不是很茂密，有点缺水的感觉。一种圆嘟嘟的红果生长在枝叶之间，在阳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莫敏仰着头绕大树走了一圈，眼馋地看着树上的果子，叹息一声：“红果啊红果，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吃一颗呢？大哥二哥都吃过了，就我不能吃，真是烦得很。”她边说边掏出一颗刚才打下来的野果，小口小口的吃着，幻想着自己正在吃的就是树上那种红果。

这棵树上的果子，便是灵云山的圣物红灵果。莫敏几乎每天都要跑到这里来瞅一眼，一方面是眼馋，一方面也是为了看看这个为之努力的目标，给自己增加一点修习的动力。

莫敏四岁开始引气，五岁开始聚气，十二岁的时候才勉强把真气聚够。莫家三兄妹里，也就她在聚气这重境界上停留的时间最长，竟然长达七年之久，把老头急得够呛。不过聚完气之后莫敏也算是苦尽甘来，精准方面的优势在通窍这重境界发挥得淋漓尽致，只用了一年就打通了全部的经脉穴道。

修满通窍境界之后，老头告诉莫敏，“好好练吧，一鼓作气把化体境界修满，你就可以吃红灵果了。那种果子的味道可是不得了，甜津津的非常好吃，至于什么时候能吃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莫聪也在旁边帮腔，说红灵果的味道确实很神奇，吃一口全身都甜透了，他当时一下就吃了两颗，现在想起来都回味无穷。说得莫敏口水滴答，恨不得马上就下山摘一颗来吃。

可惜化体这重境界着实难练，莫敏化体化了两年，人倒是越化越俏越长越高，可是突破的日子却遥遥无期。红灵果，只能每天这样看着，望眼欲穿。

她看了一会就继续往前走，走出森林，迎面便是高耸入云的灵云山，一条清亮的小河在山林之间哗啦啦流过，河水清澈见底。

小河对面的山脚下，莫笑正用一个硕大的木桶在河边打水，身旁立着一根扁担和另外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

“大哥！”莫敏远远地叫了一声。唰！一道红影掠过小河，残影未消，人已来到近前。

莫笑把装满水的木桶从河里提上来，扭头看了莫敏一眼，咧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来，吃水果。”莫敏递过去一颗野果。

莫笑接过来咬了一口。

“好吃吗？”莫敏问。

莫笑边吃边点点头。

“看，这是我找到的蘑菇。”莫敏打开胳膊上挎着的小竹篓。竹篓分左右两侧，右侧趴着那只小兔，左侧是满满一堆蘑菇。

“怎么样？这么多蘑菇，够吃好久了。我能干吧？”莫敏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莫笑幅度很大地点点头。

莫敏开心的笑着。

三口两口把野果吃完，莫笑擦擦嘴，转身拿过扁担，挑起两只大木桶往山上走。

“我帮你。”莫敏跟在旁边，一只手抻着右边的木桶。

她不抻还好，这样一抻，两只木桶失去平衡，莫笑挑起来反而更别扭。不过莫笑也不以为意，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往山上走。山势陡峭，一路走上去，却没有一滴水洒出。

两人很快走到半山腰，进了茅屋小院，莫笑把两桶水倒进厨房的水缸里，开始烧火做饭，莫敏则是拿着根菜叶子在院子里逗小兔玩。

片刻，饭菜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好香啊。”莫敏吸吸鼻子，把手里的菜叶丢给小兔，站起来洗了洗手，两指微屈放到唇边。

咻~~~！

一声清亮的指啸在她唇齿间响起，宛如雏凤清鸣，欢快的尾音穿透层层云雾，远远地传了出去。

小兔吓了一跳，抱起菜叶飞快地躲到角落里。

灵云山顶，一块黑乎乎的大石壁高高矗立在茫茫云海中，宛如海面上露出的一方礁石。随着山风的吹拂，细白的云雾浪涛一般翻涌流动着。

石壁下，莫聪盘膝而坐，听到山下传来的啸声，耳朵微微一动。他缓缓收功，睁开眼看看石壁上新添的拳痕指印，摇头叹息，似乎有点不满意。

这块大石壁高约十丈，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是坚硬无比。莫聪的天龙心法已经修到了结丹境界，一身拳脚功夫足可劈山碎石，但是到了它面前却只能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印，真是让人没脾气。

看了一会，莫聪便起身往山下走，边走边随意挥出一拳或踢出一脚。一路上石屑纷飞，树枝纷纷断落。

“二哥这人，吃个饭都这么磨蹭。半天了还不回来，人都要饿死了。”饭桌前，莫敏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菜，撅着嘴念着。“大哥，我能不能先吃一口，真的要饿死了。”她扭头看着莫笑，一脸委屈。

莫笑看看莫敏，笑了笑，点点头。

“噢！”莫敏欢呼一声，拿起筷子飞快地夹了块蘑菇放到碗里，一边吃一边偷笑，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我回来了。哎呀好香啊。”莫聪背着一大捆柴火走进小院，一边走一边说。他解下柴火洗洗手，几步跨到茅屋里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夹菜，一双竹筷突然横插过来，凌空夹住他的筷头。

“你这个人烦死了，吃个饭都要让人等半天，人家都快饿死了知道吗？快点认错，认错才让你吃。”莫敏瞪着他，嘴里巴拉巴拉的念着。

“快饿死了还有力气跟我掐架？骗鬼去吧！”莫聪笑着把筷子收回来，换个方向又去夹菜。

“这块最大的蘑菇要给大哥吃的，你懂不懂规矩？”莫敏手指微动，两支筷子合二为一往下一摁，压住莫聪的筷头。

“还用你提醒？我本来就是要夹给大哥的！”莫聪手腕一翻，弹开莫敏的筷子，准确地夹起那块最大的蘑菇，放到莫笑碗里。

“你这个…呀，你又受伤了？”莫敏看见莫聪手腕上一片血迹，脸上露出关切之色，“疼不疼？”

“小意思，皮外伤。”莫聪无所谓地笑笑，顺手也给她夹了块蘑菇。

“看在你受了伤的份上，我决定，饶了你了。”莫敏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过莫聪的碗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夹了很多菜，双手端着递给他。“诺，快吃吧！这些蘑菇是我辛辛苦苦在林子里转了一天才找到的呢。”

“原来是你找到的，怪不得这么好吃呢。”莫聪吃了一口蘑菇，点头称赞。莫敏这个小丫头从小就是个吃货，她找到的食材往往都是新鲜可口的好东西，这一点莫聪一向很佩服。

三人开始吃饭。

“对了三儿，老头这次下山，有大半年了吧？”莫聪一边吃饭，一边扭头问莫敏。

“有…七八个月吧？”莫敏扳着手指数了一遍，有点不确定。

“走的时候说多则三月少则一月，结果…唉，三儿，你说他是不是被什么厉害人物缠住了呢？”莫聪说。

“乌鸦嘴！老头那身本事，谁缠的住他。”莫敏白了他一眼。

“这可不好说。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咱们灵云山一派，其他的修真门派说不定也有厉害人物呢。”

“其他门派，老头不是说其他门派的人捆到一堆都不够他三两下折腾的吗？”

“切，他那是在吹牛，你还真信啊?他……”

“咳咳。”莫笑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茅屋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不过没多久，两人又开始斗嘴。

莫聪嘲笑莫敏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从来不用心练功。莫敏嘲笑莫聪每天跟石头较劲，像个白痴。

三人很快把饭吃完，莫聪不待其他人动手，主动收起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大哥，你说老头会不会真的被什么事情缠住了？”莫敏一边擦桌子，一边扭头问莫笑。

莫笑摇摇头。

“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莫笑又摇摇头。

“跟你说话可真费劲。”莫敏把帕子扔到桌上，拉过凳子坐下，“大哥，你又不是哑巴，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呢？”

莫笑面露纠结之色，嘴巴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话。

“哼，练功练功，我看你也快练傻了。不理你了，我回去睡觉了。”莫敏气鼓鼓的站起来，转身出了茅屋。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莫笑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坐好，目光定定地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莫笑的天龙心法境界跟莫聪一样，也已经修到了结丹期，而且他提前莫聪两年开始修习这重境界，已经到了结丹后期，金丹已经快要成形。

莫笑的修真过程非常不容易，他练的功夫名叫龙心禅，分为苦心、劳神、格物、致知、闭口、鸿蒙等等境界，他练这种禅功，刚开始不能笑，现在则是不能说话，每一种要求都违反人之常情，让人非常难受。而且莫笑练功的方式也非常特别，他从小就下山挑水，十九年来没有一天间断过，当真是风雨无阻。山路那么陡，木桶那么满，桶里的水自然会往外扑，莫笑却专门跟水往低处流这样的自然之力抗衡，每天都在用真气制止水波外洒的势头。

如果要在莫家三兄妹当中选一个练功练得最苦逼的人，那肯定非莫笑莫属，莫聪就不止一次地说过，说大哥的修真之路确实太苦了，换成自己恐怕是忍受不下来的。至于莫敏，她每天都热衷于跑跑跳跳，刻苦程度连莫聪都不如，莫笑那样的苦法，对她来说真的是难以理解和不敢想象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莫笑的修真在三兄妹当中算是最苦，而他的进展在三人当中也最稳定迅速。从资质来说，莫笑的先天真气不如莫聪多，先天手法不如莫敏准，但他一直都在三人当中保持着遥遥领先的进度，一直被追赶，从未被超越。老头说，修真这种事情，要靠三分天资，六分刻苦，外加一分机缘巧合，莫笑正是把刻苦这一条，做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夜色已深，白蒙蒙的云雾从远处飘来，在小院中弥漫着，莫笑坐在木凳上看着门外的白雾，一动不动，他体内的真气却正像那些白雾一样，不断地翻涌流动，不断地凝聚凝固。

过了一会，莫聪洗了碗回到茅屋，在桌子跟前坐下。他好奇地顺着莫笑的目光看出去，除了夜色中飘渺不定的云雾，什么都看不见。

“大哥？”莫聪轻轻唤了一声。

莫笑回过神来，看了莫聪一眼，点点头。

“我刚才洗碗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老头这次下山，真的很蹊跷。”莫聪把凳子拉近一点，双肘靠在桌上，低声说道，“大哥，你还记得老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吧？”

莫笑点点头，眼睛看着门外的云雾，神思却已飘回八个多月前的那一天。

《魔尊武圣..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