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秘室中,林小七苦笑着叹气,心中思绪翻涌,一时难以平复。其实他早已想过,等自己回到天朝后,那沉羽湖畔死去的一百多人的家人必定不肯轻易的放过自己。而等到了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去向别人解释那一百多人并不是自己杀的吗?林小七微微摇头,这样的解释,换了自己怕也不会相信吧?既然无从解释,那么面对无数欲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人,自己该怎么做呢?引颈就戮?这自然不行,自己虽然不太看重这条小命,但也绝不愿意轻易就送与了别人。而且这样的死去也未免太可笑、太无谓了点!

那么,是以杀止杀?林小七轻抚手中的大周天剑,心中不由无奈,难道和这大周天剑扯在一起后,自己的命运就将在杀戮中度过吗?那些苦主以及那些想为民除害的热血之人,难道真就将丧命与这凶器之下吗?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么,这又是谁的命运呢?是他们的,还是自己的?

郁带衣仍然躺在地上,他见林小七脸上神情变幻,一时不敢轻易开口。两人在这秘室中沉默了半晌,郁带衣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道:“林林大侠,你要是想杀我,就快些动手吧。等死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的,你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林小七微微皱眉,道:“大侠?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叫我。”

郁带衣苦笑道:“你手下人命数以百计,叫一声大侠确实是过了些。不过这天下强者为尊,此时此刻,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上,在我眼中,你便是侠,便是圣,为求苟活,拍拍马屁那也是自然的。”

林小七笑道:“你这人倒也有些意思算了,你还是先起来吧,若有伤藥,自己先运功疗伤吧。”

郁带衣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就放过自己,不由奇道:“你你真不杀我吗?”

林小七微微摇头,道:“换了别人,我自然要杀,可你嘛谁叫你姓郁呢?便是要杀,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郁带衣心中更加奇怪,道:“因为我姓郁,你就不杀我吗?这是怎么个说法,难道你和我郁家还有什么渊源不成”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焚心谷郁姓一脉和这林小七有什么瓜葛。

林小七淡淡道:“我不杀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真要说什么渊源,那就得从你的侄子郁轻候身上说起了。”微微一顿,他见郁带衣满身鲜血,便又道:“好了,你先收拾一下,吃颗伤藥什么。呆会我还有话要要问你,如果你的答案正是我所想要的,那么就先恭喜阁下了,你这命还是跟你姓郁!”他此时说话与平时一样,平稳且略带诙谐,亦少有情绪在内。但与平时不一样的是,他此时的语调之中隐约有霸气显现,别人听在耳中,只觉从容平和,但却又是不可置疑的!

郁带衣从地上爬起,又从怀中取出一颗藥丸塞进嘴里,然后朝林小七施礼道:“请林先生稍待,郁某先将胸口的伤势压制住,然后再尽我所知,为先生答疑。”刚才大侠的称呼已有马屁之嫌,此时再不好相称,是以他便改称为先生了。只是这林小七一介少年,哪里敢当什么先生,这样的改称同样有马屁之嫌。但唯其如此,方见这郁带衣心思玲珑,马屁同样是拍,换个方式而已。且他说话行事常故意露些破绽,比如说刚才称呼林小七为大侠,明显是恭维的称呼,但随即他就自己点破,恰到好处的表明了自己的无奈以及认命的心态。这样一来,别人即使是有杀他之意,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不忍的念头。

林小七听他称自己为先生,也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找了把椅子坐下,端详起手中的那枚血集丹来。刚才在室外他听得很清楚,这血集丹固然是妙不可言,但少了蓝金神鼎,这血集丹便暂时失去了效用。而且林小七心中也知道,这血集丹即使可立时生效,但对自己来说,似乎也没太大的作用。第一,自己有了大周天剑,只要自己愿意,功力的增长那是迟早的事情,也未必就要靠这血集丹来一蹴而就。其二,这血集丹功效极大,一颗便足以立地飞升,但问题是,自己体内有道、魔二婴,服下这血集丹后,自己成的究竟是魔还是仙呢?水火难相融,倘若其中有了什么差错,怕是要爆体而亡吧?

有了这两种想法,林小七对这血集丹便再没有刚才的兴趣,他将藥丸放入戒指后,仔细琢磨起那神秘的尊者来

盏茶过后,郁带衣已将自己的伤势压制住,他抬眼看向面前的林小七,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隐隐的,他觉得今日与这少年的相遇,似乎注定了他后半世的走向。他这人的性情本来高傲,在人面前低头这仿佛还是第一次,即便是在刚才,当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黄衣的手中的时候,他也不曾有丝毫的乞怜。但奇怪的是,当林小七出现后,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以至于行事说话都有一种无奈且示弱与人的意思。

这种感觉其面且奇异,在郁带衣的胸中挥之不去。

轻轻的咳嗽一声后,郁带衣恭敬的道:“林先生,我的伤已经好了一半,你有什么话就请问吧。但凡我知道的,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小七点了点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琉璃岛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来这岛上的目的有二,一是受人嘱托,来这岛上铲除这些石妖的。其二呢,就是来寻你的。”

郁带衣吃了一惊,道:“来寻我的?”

林小七笑了一笑,道:“严格的说,是来寻你们焚心谷的人,只要是姓郁,至于是谁倒没什么关系了。”

郁带衣苦笑道:“听先生的语气,你与我焚心谷应该是有些恩怨的。只是郁某实在弄不明白,先生与我焚心谷之间究竟是恩还是怨呢?郁某斗胆,还请先生明示。”

林小七淡淡道:“是恩还是怨?算是怨吧,在整件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之前,我且当它是怨吧。”

郁带衣心中一沉,急道:“难道是我谷里的哪位得罪了先生?”

林小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记得古无病这个人吗?”

郁带衣皱眉道:“古无病?不瞒先生说,我常年在外,虽名为焚心谷的人,但极少回谷。这古无病的名字我听着有些耳熟,但急切间竟是想不起来”他刚说到这里,眉毛忽然一扬,又道:“啊,我想起来了,这人似乎就是杀死我侄子的凶手!不错,就是他!难难道这人与先生是旧相识吗?”

轻轻叹了一声,林小七喃喃道:“又何止是旧相识?他与我”说到这里,他微微摇头,止住心中思绪,又道:“你刚才说你极少回谷,是以谷中的事情都不甚了解,是吗?”

郁带衣道:“若是大事,多少也知道一点,毕竟谷主就是我大哥,回谷时,他总要将谷中的大事说上一二的。是了,先生你既然与古无病是旧相识,那与我焚心谷也算有怨。这姓古的是杀死我侄子的凶手,去年我回谷时,他正受我谷中大刑的折磨”说到这里,他不由苦笑,道:“我明白了,先生是想找我焚心谷的人报仇是吗?”

林小七道:“若要报仇,我直接去焚心谷就行了,又何必来这岛上寻你?再说了,真要报仇,也当是他自己去报,如此,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报仇。我越俎代庖,不仅师出无名,而且还断了他的乐趣,要知道,凡是辱我欺我之人,我当亲手还之,假他人之手,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而我的这位朋友与我的想法从来一致,所以这报仇的想法,在他没死之前,我是绝不会有的。”

郁带衣听他淡淡说来,不知为何,心底竟生起一股寒意。他期期艾艾的道:“既然不是报仇,那那先生找我究竟有何用意呢?”

林小七道:“我刚才说了,真要报仇也得让我的朋友自己去报,所以,我找你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郁带衣急道:“他早已被送往七贤居了,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林小七道:“我自然是知道,我只是奇怪,他一进了七贤忽的山门后,竟是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而你焚心谷与七贤居有很深的渊源,所以我想你一定知道其中的内幕。”微微一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我倒是忘了问你,我朋友被送进你焚心谷的时候,可曾说过他不是杀死郁轻候的凶手吗?”

郁带衣道:“那倒没有,我听大哥说,他这人性子极是刚烈,整日破口大骂,倒是从没有说自己不是凶手。”说到这里,他不由奇怪,又道:“先生,你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林小七苦笑道:“自然是有,实话对你说了吧,杀死你侄子的人绝不是我朋友!”

郁带衣瞪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七贤居的人明明说的清楚,说这古无病觊觎七贤居红泪姑娘的美色,意欲不轨时被我侄子撞破,他心怀怨毒,便暗下毒手将我侄子杀死!而且而且这古无病自己也承认了啊!”林小七微微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代我受过,这期间必还有其他的 的缘由才是。”

“代代你受过?”郁带衣不由怒目相视:“莫非莫非你才是杀我侄子的凶手!”

林小七轻轻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郁带衣霍然站起,咬牙道:“不是则罢,若是的话,郁某今日便是拼着一死,也要也要”

林小七淡淡笑道:“也要与我同归于尽吗?”

郁带衣脸上神情愤恨,嘴角不停的搐动,厉道:“正是如此!”

林小七叹了口气,示意他先坐下,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你依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你这人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不过,你这仇怕是报不成了。”

郁带衣沉声道:“报不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小七无奈的道:“很简单,我朋友是代我受过,而我呢,却又是代他人受过!最可笑的是,时至今日,我却仍然不知道我又是代何人受过。”

郁带衣惊讶的道:“难道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与你?”

林小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陷害与我,或许我只是适逢其会,无意中做了个替死鬼吧好了,你只要知道我没有杀你侄子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也不必多问,若真想知道其中内幕,你不妨去问问七贤居的人吧。”

“这自然是要问的,不过郁带衣皱眉道:“你果真没有杀我侄子?”

林小七哼了一声,道:“此时此地,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郁带衣楞了半晌,方道:“不错,此时此刻,我的性命只在你一念之间,你确实没必要骗我。”

林小七道:“好了,我们还是接回刚才的话题吧。我来问你,你可知道我朋友被送进七贤居后,为什么竟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郁带衣不由沉吟起来,他脸上神色变幻,仿佛正做着什么难以权衡的决断。

林小七见他不语,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郁带衣吸了口气,道:“先生,不瞒你说,这件事情换了其他任何一人,便是我大哥在这里,他也无法给你一个答案!但凡事皆由天定,你恰恰是遇上了我,在这世上,或许也只有我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林小七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郁带衣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先生,请恕我无礼了,我很想知道,当我回答完你这个问题之后,你会如何对我?先生不用遮掩,尽可直接回答,郁某人一生历经无数风雨,也不是几句话就能骗得了的。”

林小七笑道:“换做我是你,你又该怎么做呢?”

郁带衣毫不迟疑的答道:“无它,自然就是一个杀字!所谓鸟尽弓藏,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我对你来说就再无任何的意义。若是存有妇人之仁,怕对你将来所行之事会有妨碍,所以灭口绝对是必要的!”

林小七点了点头,苦笑道:“不错,我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我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放你活路的理由!不过,你心中既然明白,那么也就不必回答我的问题了,这样的话,便是一死也不算太冤了。”

郁带衣忽然笑了,道:“先生没有不杀我的理由吗?这可巧了,郁某恰恰有一个!”

林小七奇道:“你有?”

郁带衣笑道:“不错,我有!”

林小七哈哈一笑,道:“你这人越来越有意思了,来,你且说来听听,我倒真想知道你有什么理由!”

郁带衣站起来,行了几步,等走到林小七面前时,他竟是扑通跪了下来!

林小七吓了一跳,不知道这郁带衣究竟想干什么,且他最不喜欢别人跪自己,当下急忙跳起,道:“郁带衣,你这是做什么?”

郁带衣面色从容,淡淡道:“我这一跪并不是企求你饶我性命,因为我知道,你今日即使放过了我,这天下虽大,但从此再没有我可去的地方。所以,请先生明白,我这一跪并不求先生饶我,而是求你救我!”

林小七奇道:“救你?这和饶你有什么区别吗?”

郁带衣点头道:“自然是有区别,你饶我只是饶了我一人,而且过了今日,等待郁某的还是一个死字。而救我则又不同,只要先生肯答应救我,那么郁某的性命就算真正保住了!最重要的是,只要郁某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我焚心谷数百条人命也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存在,郁某若是死了,他们想必也活不长久了。”

他这话说的含混,但林小七心思聪颖,略一琢磨便听出其中意思来了,道:“你的意思是指那个什么尊者吗?”

郁带衣道:“不错,就是他。先生想想,他失去了血集丹后,心中必是恼恨,如果这岛上的人全部死绝,他这恼恨也是无用。但如果被他得知我还活在世上,那么必定会找到我问个究竟,而到那时,无论我说不说实话,下场必然是一个死字。其实,单我一死也没什么,我怕的是他恼恨之下,迁怒于整个焚心谷!但我相信,只要我不被他找到,又或是他拿我无奈,那么他就绝不会去找焚心谷的麻烦,因为我恰巧知道一点有关于他的秘密!依我想来,他是绝不肯将这个秘密传出去的。”

林小七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听你的口气,这个什么尊者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想你也看出来了,我手这虽有大周天剑,可实力却不怎么样,你认为单凭我能救得了你吗?”

郁带衣笑道:“我只怕先生不肯,只要先生愿意,这尊者也算不了什么?”

林小七奇道:“为什么?”

郁带衣道:“大周天剑乃上古凶器,它的宿主便是仙、魔二界的人见了也要避让三分,这尊者虽然厉害,但终究是在凡世威风。如果他知道有先生保护我,我想他会权衡其中利害的,若换做我是他,心里只求先生不去找他的麻烦,断没有道理来找先生的麻烦!所以,只要先生肯救我,那么郁带衣这条命和焚心谷就算保住了!”

林小七摇头道:“你太高看了我了再说,即使事情真如你所说的这样,那么我又凭什么救你呢?别忘了,你刚才还欠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还有,我与你焚心谷多少是有些冤仇的,你也别忘了,我朋友在你焚心谷可说是受尽世间苦楚,我又凭什么救他们呢?”

郁带衣深吸了口气,咬牙道:“先生,我这一跪一是求你,二也是我焚心谷弟子认主的仪式,只要你答应救我,从今日起,我郁带衣甘愿为奴,随侍先生左右!”说到此处,他忽然举手按向眉心,随着他的手指按压,一滴隐含金色的血液自眉心处流出,他将滴血托在指间,又道:“先生请看,这是我修炼的血之灵魄,你收了它后,郁某所立誓言自当即时生效,若有违背,不用先生动手,只须将这血之灵魄炼化,郁带衣便当形神俱灭,永无轮回之时!”

林小七皱眉道:“我要的不是奴仆,而是理由。饶你也罢,救你也罢,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罢?”

郁带衣点头道:“理由自然是有,而且相信先生也不会拒绝我的理由。”

林小七道:“说来听听。”

郁带衣沉声道:“先生不是想知道你的朋友为什么一进七贤居就没有下落了吗?不瞒先生说,此事正是和尊者有关,所以,先生若是答应救我,那么也就等于是救了你的朋友!”

林小七大惊,道:“和尊者有关?那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所谓的尊者就是七贤居的人?不对,不对,我刚才在外面也听到你和黄衣的话了,听你们的口气,这尊者与七贤居虽然有些关联,但绝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人!”

郁带衣道:“先生,这尊者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你迟早会知道的。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朋友为什么没有下落,如果我推算的没错的话,这其间的原因和我所知道的秘密必有关联。”

林小七吸了口气,急道:“那还不快说!”

郁带衣此时却闭目不语,只将那滴血之灵魄托在指间。

林小七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苦笑道:“这世上有逼良为娼的,却从没有逼人认奴的,想不到今日总算是遇上了!”微微一顿,他摇头道:“也罢,你这人心机深沉,若是得你相助,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我这人虽然不喜欢认什么奴仆,但也正因为你心机太过深沉,是个危险的人物,若没有约束于你,你终日在我身边,迟早要着了你的道!罢了,你且说说,这认主究竟是怎么个认法?”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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