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阮酒酒的宫女们, 顿时纷纷露出愤慨的表情。
好生大胆,竟把主子为六阿哥做的布老虎收起来,换上自己做的。如此不敬犯上,该重重责罚。
主子待她们还不够好吗?两餐吃食、四季衣裳, 年节银两赏赐, 哪样不是各宫中待遇最好的。
宫里的奴才做梦进永和宫伺候, 人过的舒适, 不用担心无故被罚,还能攒些银子傍身。
这不懂惜福的人,真是黑了心的。
“吃里扒外,蒙了眼的蠢东西。你既然被拨来服侍六阿哥,便是主子对你的看重。六阿哥年幼, 你就应该为六阿哥盯好了屋里头。如此才是忠心本份。竟由着一个奶嬷嬷随意处置主子送给六阿哥的东西,还不知禀告,代为藏匿。”织秋忍不住脾气, 柳眉横竖,胸口起伏不平的怒斥道。
从承德行宫回宫之后, 二等宫女的织秋, 在永和宫中说话,愈发有份量。出门在外,也能被其他宫女、太监,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织秋姐姐。
芝兰不在,织秋便站在阮酒酒的身侧。
胤祚屋里的宫女,被织秋气势十足的怒斥,吓得膝盖一软, 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娘娘容禀,奴婢对您是一心一意, 万万不敢帮着嬷嬷瞒着您啊。实在是嬷嬷脾气霸道,在六阿哥屋里说一不二。不仅是奴婢,其他奶嬷嬷们在她面前,也说不上话。而且,嬷嬷盯人盯得紧,但凡奴婢离六阿哥屋子远一点,她就上手掐奴婢。娘娘,您看。”小宫女眼里噙着泪,挽起袖子。
纤细的手臂上,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这是昨日嬷嬷掐的。遇上嬷嬷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用掸子抽奴婢的手心和后背。”小宫女声音里满是恐惧,纤瘦的身子,惊恐的微微颤抖着。
小宫女轻抬眼眸,窥探阮酒酒的脸色。
却被织秋怒火中烧的眼神,瞪退。
“嬷嬷同奴婢说,娘娘偏疼四阿哥,对六阿哥颇为忽视。六阿哥年幼,话还说不全,不懂争宠。其他奶嬷嬷们都是闷葫芦面团儿性子,不知为小主子在娘娘面前多说话。满屋子人,唯有她敢替六阿哥争取。奴婢若是让她离了六阿哥身边,便是让六阿哥少了一心为主的忠仆。”小宫女放下挽起的袖子,继续说道。
织秋的火气腾的一下,升的更厉害了。其他人也面沉如水。
什么主子偏疼四阿哥。
四阿哥幼时,受了多少苦。佟庶人那就是个疯子。主子搏命抢回的亲生子,午夜梦回还会惊醒,询问四阿哥是不是在永和宫住着。
况且,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肉虽多些,难道就不在意手背了?
主子偏疼四阿哥,也不过是早上先去看四阿哥,再转路来瞧六阿哥。亲手制的四季衣裳,先给四阿哥做,再去做六阿哥的。万不会有四阿哥有,而六阿哥没有的状况出现。
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屋子,在正殿的一左一右,到正殿的距离都一样。
因为六阿哥出生时瘦弱,皇上让内务府多拨了一倍奴才,照顾伺候六阿哥。
而四阿哥作为兄长,更是无比疼爱六阿哥。除了去毓庆宫念书时,四阿哥白天大半时间在六阿哥屋里,陪着六阿哥玩耍。
不见六阿哥黏四阿哥黏得很?孩子最知道谁待他好,谁与他亲近。
再说小宫女慑于那罪奴平日威严,不敢上报。
同在一个宫殿,打开门走几步路的距离,就能状告到主子面前。只要那罪奴犯的罪,证据确凿,一个奶嬷嬷,主子还处置不了她?
又没人把她和那罪奴用绳索绑在一块儿,时刻分离不得。
分明是见六阿哥年幼不知事,想要谄媚讨好那罪奴。
在民间,仗着小主子不懂事,扯着小主子的身份,耀武扬威、受贿索贿的奴仆,也不在少数。
“确实是被掐了皮肉,受的伤。”阮酒酒道。
小宫女眼中一喜,语气更加悲情道:“奴婢家中贫困,阿玛病卧在床,幼弟年纪尚小,家中全靠额娘当绣娘赚点银钱撑着。不似宫中的其他姐姐,有家人撑腰,嬷嬷不敢威胁。奴婢人微言轻,身份卑贱,纵然有心,实在违背嬷嬷不得。”
“你是觉得,本宫在心疼你受的伤?”阮酒酒声音柔和,几乎听不出话里的讥讽。
可在宫里生存的宫人们,怎会听不懂这么浅显的话。
小宫女神情一慌,声音磕绊道:“奴婢……”
“好一张巧嘴,和装可怜的本事。你怕不只是知情,还是煽风点火的同犯。那罪奴以前仅是多话,想让本宫多看看六阿哥。小心思是有,却没这么大。”
“本宫也曾是从小选入宫,知道宫女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在家里千娇百宠,入宫却要辛苦做活。因而,能让你们日子过的舒服些,便尽力宽松点儿。”阮酒道。
“主子仁善,心疼奴婢们,奴婢们感恩万分,定不会狼心狗肺,做出对主子、四阿哥、六阿哥不好的事情。若是奴婢见着有人有背叛之心,也定然将人揪出来,绝不隐瞒。主子,请您不要对奴婢们失望。您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铭感五内。”织秋等人忙道。
阮酒酒微微扬起嘴角,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又不是你们犯错,你们行什么礼。都站好了。”阮酒酒道。
“织秋,将她带出去,让人送到慎刑司。所犯之错,如实告知。若是审问时,有需要你们回答的,一切配合。”阮酒酒道。
慎刑司是宫中宫女、太监们,最怕去的地方。
进了慎刑司,十有八九出不来。便是查出了无罪清白,一番审问后,放出来也没了个人形。
小宫女眼泪唰唰的流下,这时候才是真的哭泣。
“娘娘,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奴婢愿意戴罪立功。或者,您将奴婢罚去辛者库,奴婢也认罚。”小宫女求饶道。
阮酒酒笑意变深,眼里却是恨意。
“你还是把本宫当做舍身渡人的菩萨。宫女、太监犯事,按照宫规,由慎刑司审问查案,再定罪处罚。本宫不动私刑。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一切,交由律法裁定。”阮酒酒道。
小宫女年纪不大,应当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本该有着不错的未来。
作为母妃受宠的阿哥身边宫女,从小陪伴,等到25岁出宫的年纪,定然有一份好嫁妆。若是运气好,得主子赐婚,嫁个年轻的侍卫、小官,一生荣华少不了。
这是她满心所求的未来,也是必然能得到的未来。
可是,就因为一时贪心,想要把控小主子。这一切,不仅与她无关,性命也将失去。
康熙把每个子嗣,都看的极重。
永和宫的两位阿哥,又是重中之重。
她怎会被轻饶。
小宫女闭上眼睛,她后悔了。
“娘娘,无论您信不信,奴婢有用心照顾六阿哥。”小宫女道。
“那是你的职责。”阮酒酒道。
领着比其他人高的份例,本就应当如此。
胤祚脾气好的很,整天笑呵呵的,不闹人,也不爱哭,甚至不怎么挑食。照顾这样孩子,还是十几个人一起照顾,并不费力。
她们凭什么想拿这个当作功劳,去抵过。
就因为还没来得及扭坏胤祚的性子,尚未造成后果吗?
皇家兄弟阋墙,不是分家少往来走动就能解决的。是生死之斗,甚至要牵连几个家族,无数门人。
即使是亲兄弟,也有刀剑相向的。
阮酒酒管不了其他人,但是她的孩子,不能将刀刃对向自己的兄弟。
芝兰过来时,小宫女已被拖出去。
阮酒酒手里拿着一个布老虎,捏了捏,又把布老虎放了箱笼里去。
既然这个布老虎,胤祚没有拿到手里。她再给他做一个新的玩偶就是。
“主子,那罪奴被皇上派人提走审问了,雅兰姐姐随行一起,一时半会回不来。梁公公见着奴婢过去,便传达了皇上意思。皇上请主子安心在永和宫休息,此事皇上会亲自处理,严惩不贷。”芝兰匆匆赶回来,气还未喘匀。
芝兰来了后,织秋往后退了两步,将阮酒酒身边的位置让出来。
芝兰关心的看着阮酒酒,担忧她因为此事,而心情波动过大,伤了身体。
“主子,奴婢扶您回去坐一会儿。还没到三个月,要小心些。”芝兰道。
阮酒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才两个月,腹部平坦,着实看不出她是个孕妇。
“让织秋扶我回去吧。胤祚屋里的人,交由你审问。没有掺合其中的,退回内务府。知情不报的,贬入辛者库。同犯者,送去慎刑司。不必担心六阿哥依恋她们,做事束手束脚。本宫的儿子,什么脾性,本宫清楚。他只在乎他哥哥。本宫稍微有些位置,其他都不在他心上。”阮酒酒道。
“六阿哥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忘性大。”芝兰道。
芝兰对织秋使了使眼色,让她赶紧扶着主子离开这地方。
主子心软,容易多思。
如今又是有孕在身,时不时就伤怀流泪的。
在六阿哥屋里久了,难免要把奴大欺主的变故,揽到自己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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