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更鼓敲过后,偏殿那边已经准备妥当,裕嫔依旧是宫女装扮由麻四护送着往她的清宜宫去了。一切都按着沐婉芙事先部署好的进行着,只是暖阁内却不大顺遂。
“啊!!”沐婉芙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好像有几千只、几万只蚂蚁在啃噬她,那样的痛楚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宝娟见沐婉芙十分痛苦的样子,也急得是手忙脚乱,紧紧地握着沐婉芙的手问道:“主子,您怎么了……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沐婉芙已冷汗涔涔,脸上亦惨白的可怖,死死地握住了宝娟的手,痛苦哀求道:“解药,快给我解药……”
“什么解药?”宝娟不解地追问着,勉强地将沐婉芙重新扶回**,便拉过锦被盖在沐婉芙的身上,握着她的手道:“主子您再忍忍,奴婢这就请太医去,奴婢这就请太医去。”
宝娟说完便要转身要走,却被沐婉芙及时拉住了:“不可对外说本宫的病情有多严重,就说本宫偶感不适,让卫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主子……”宝娟心急如焚地唤了沐婉芙一句。
“就照本宫说的去做!!”沐婉芙歇斯底里地吼了声,而后不停的抱着头在**翻来覆去。宝娟暗暗咬牙,方急急走出了暖阁。
自己自有了灵素的这两年多以来,便也很少与婉华夫人再联系,但每个月的解药都是暗夜按时送过来的,然而每次的药量却只有原先的一半,所以沐婉芙偶尔也会觉得有头痛不适的症状。自从上个月开始,暗夜便再也没来过福泰宫,而且原本轻微头痛的症状也越见言重起来。然而残存的意识渐渐涣散,沐婉芙终于抵不住剧烈的疼痛晕厥了过去。
一阵刺痛过后,沐婉芙才缓缓睁开双眼,此时宝娟与在暖阁内请脉的卫褚亮都一脸焦急地等待着沐婉芙的醒来,见沐婉芙终于醒了过来,宝娟的眼里也升起了一阵热气,喃喃唤道:“主子……”
“瞧你,不过就是头痛难耐罢了,怎么就把你吓成了这样。”沐婉芙勉强笑了笑,随即挣扎着要坐起来。
宝娟忙上前拿了个靠枕扶了沐婉芙坐起来,淡道:“奴婢的心都快要吓出来了,主子您还有心情在这儿跟奴婢玩笑。”
卫褚亮则一脸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沐婉芙,开口道:“微臣有句话必须得提醒娘娘,像噬心丸这样的虎狼之药只会伤及服食者的五脏器官,若每日服食少量,只会加重先前并不被重视的头风之痛,日子久了便会像娘娘今日这般;若不是下官今日当值,恐怕娘娘便会性命堪忧呢。”
沐婉芙有些不解地看了卫褚亮一眼,反问他:“大人是说,有人一直给本宫服食少量的噬心丸、而不是……”沐婉芙的话戛然而止,再次陷入深思之中。
“正是!”卫褚亮躬身答是。
原来婉华夫人一直给自己服用的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解药,相反,她为了彻底的控制自己,竟然卑鄙的给自己加重药量,还险些要了自己性命。
“敢问大人,噬心丸可有解药?”沐婉芙紧握双拳沉声问。
卫褚亮思忖了片刻,答话说:“噬心丸的配方是由十种不同的草药配置而成,然而入药次序的先后也有讲究,所以与之相对的解药也必须是与这十种药物相生相克的草药才行、且还得按着先前入药的次序制成,若颠倒了其中的任何一味药材,病患瞬间便会丧命!”
“下药之人果然歹毒异常!”宝娟狠狠骂道。
沐婉芙看了宝娟一眼示意她不可再说下去,喃喃道:“这药的配方当然只有配药之人才有,她既然给本宫下药,又岂会轻易地将解药的配方交给我们,看来本宫只得认命了。”
“这倒不然。配制药方固然需要段时日,微臣虽说不是饱学之士,却也能用金针度穴之法替娘娘暂时减去头痛之苦,只不过……”卫褚亮的脸上似有些为难之色。
“卫大人但说无妨,只要能解除本宫的头痛之苦,本宫甘愿冒这个险,只求大人早些为本宫配置出解药才是。”沐婉芙不动声色的拜托卫褚亮道。
卫褚亮躬身应道:“蒙娘娘不弃,微臣必定尽心竭力、早日为娘娘配制出解药才是。”
“那就有劳卫大人了。”沐婉芙亦是客气地说着,又叮嘱卫褚亮,“本宫这里还有件事要拜托卫大人。下药之人定是受他人唆使才敢对本宫下此毒手,本宫希望大人能替本宫保守这个秘密,待本宫查出了真凶是谁自然会斩草除根,自然不会连累大人半分,这一点还请大人尽管放宽心。”
卫褚亮淡然一笑,道:“禧妃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微臣今日是来为娘娘施针解除头痛的,其间并未听见或看见什么,所以也望娘娘宽心。”让沐婉芙消除戒心的同时,卫褚亮还不忘叮嘱沐婉芙:“除了每日辰时前来给娘娘施针外,微臣还会开些凝神定气的方子给娘娘调养,希望娘娘除了每日定时施针以外,也不要忘记服药才是。”
沐婉芙似笑非笑地看了卫褚亮一眼,心中已经有了数:卫褚亮还不过而立之年便已当上了太医院的副院判,看来他也不是光有一副俊秀的外表,所谓会审时度势才是明智的选择。
“那么,便有劳大人了。”沐婉芙唇角的笑意浅而淡薄。
卫褚亮收拾好药箱,跪安了,方才由宝娟领着出去了。
待卫褚亮出去后,沐婉芙在心里暗暗的回味卫褚亮方才所说的话:必须得十种与之相生相克的草药才能解毒,沐婉芙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事情。只是片刻,沐婉芙迅速藏好心底的窃喜,这时宝娟也重新返回了暖阁。
“麻四回来了吗?”沐婉芙轻声问着。
宝娟微微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又答道:“奴婢已把主子的病况转告了慈宁宫,老佛爷已传了口谕过来:让主子安心的在宫内歇着,等二格格起了后便让奴婢去接格格过来陪主子。”
“晚些时候你随本宫前去慈宁宫谢恩吧!”沐婉芙细细听后又吩咐宝娟道。
“本宫知道你此刻在想什么,有些事情本宫不希望你们再被牵扯进来,并不是说本宫不再信任你们了。本宫经常会梦见跟本宫哭诉的翠岚与春儿,有时候本宫会想,若当初没让翠岚跟着我进宫,或是把你们都打发去别的宫里当差、说不定你们便会逃过那一劫。”沐婉芙的语气略显伤感无力,然而很快便已尽收,“本宫只是不想再连累你们,所以才会这么做。”
宝娟忙不迭跪了下来,恳切道:“若不是主子,奴婢恐怕这辈子都要待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蒙主子不弃,奴婢这才能重返宫中替主子分忧解难。”
“可本宫不能耽误了你们的幸福,本宫这一辈子的幸福都已断送在了这红墙绿瓦之内,而你们则不同,等你们到了宫中规定的年龄便可出宫婚配。虽说在宫中你们是供人驱使的奴役,但起码也有个出宫的盼头,人这一生有这些盼头便已经足够了。”沐婉芙的声音轻的只有她与宝娟两人能听的清楚。
“奴婢不求出宫,但求能为主子孝犬马之力,这便是奴婢毕生所求。”宝娟言词恳切,却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本宫也是女人,自然不会误了你一辈子的幸福,再者本宫亦知道你的耿耿衷心。”沐婉芙拍了拍宝娟的纤手,吩咐她:“今日本宫抱恙宫中想必上门来探望的妃嫔自然不少,你去准备德妃娘娘等人喜爱的茶点,记得再把素儿接来宫中。”
“奴婢遵命!”宝娟缓缓起身领命道,见沐婉芙眼角终于露出些笑容,便道:“一提到格格,主子便喜上眉梢,看来卫大人的良方恐怕还不及格格一句额娘来的更贴主子的心呢。”
玩笑归玩笑,沐婉芙又叮嘱了宝娟一句:“今日晚膳过后,你与麻四陪本宫去趟乐寿堂,记得小心行事。”
宝娟领命后款步退出了暖阁,待宝娟退出暖阁,沐婉芙长舒了一口气:才脱离虎口没多久,便又陷入了狼窝。眼下婉华夫人最急着对付的人应该是当今太后,只要自己顺了她的意思短时间内她也不会为难自己。自古与魔鬼定盟约无异与虎谋皮,那日在乐寿堂暗夜既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射杀一个已经疯癫的女人,若自己真帮着她登上了太后之位,那么她荣归后宫之时便是自己毙命之日。为了灵素,为了枉死的额娘与太妃,她一定不能心软!
在慈宁宫请安完毕之后,德妃果然与珍妃、锦妃等人前来沐婉芙的福泰宫看望沐婉芙的病情,就连一向少在宫中行走的淳妃与丽贵嫔佟香雪也一同初现在了福泰宫的暖阁里。沐婉芙乍一见淳妃与佟香雪虽有些意外,但很快便也招呼了她们坐下用茶点。
“今年的秋意似乎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些,妹妹要多注意保养自己的身子才是。”德妃坐在沐婉芙的床边殷切叮嘱她要好生的保养。
沐婉芙招呼德妃等人用茶后,笑道:“不过是小小的头痛而已,劳烦各位姐姐一起前来看望妹妹,妹妹实在是愧不敢当呢。”
淳妃理了理发髻上的琥珀榴花珠钗,道:“咱们同在宫中侍奉皇上,自然是情同姐妹了,禧妹妹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淳妃说道此处瞥了眼坐在最末端的佟香雪,慢悠悠说道:“禧妹妹与丽妹妹自幼便相识,要说情谊深厚,咱们自然是比不过她们之间深厚的姐妹情谊呢。”
佟香雪也不知淳妃之言是否含有挑衅之意,只尴尬地笑了声:“淳妃姐姐言之过甚了,姐妹情谊有时并非表面上看的那样。更何况,对芙儿妹妹好的人又何止妹妹一人,几位姐姐不也同样关心芙儿妹妹嘛。”
短短数字,佟香雪却说的极妥帖,沐婉芙亦笑道:“几位姐姐这样关心妹妹,实在是妹妹的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德妃与珍妃等人皆笑了笑,锦妃与沐婉芙对视一眼后嘴角的笑意仍得体的挂在嘴边,唯有淳妃顾自啜着盏中碧清的茶汤,独留一脸尴尬的佟香雪坐立不安。
德妃领着珍妃等人又在宫中坐了片刻,而宝娟亦将灵素接来了宫中,有灵素陪在身边,殿内的欢声笑语自然是不绝于耳的,直至午膳前德妃等人才起身告辞各自回宫去了。
午膳时,宝娟呈上了凝神定气的汤药给沐婉芙服用,沐婉芙亦知晓今夜前去乐寿堂定免不了一番口舌之争,而要与老谋深算的婉华夫人斗智斗勇实非所益。服了汤药,沐婉芙便吩咐宝娟不必在殿内伺候,更下令一干人等没有她的命令决不许踏进殿内一步;而她自己则在殿中闭目养神,准备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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