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酒酒看了卫双姐一眼, 卫双姐哭红的眼睛,眼底红意还没有完全褪去。
卫双姐眼睛红通通的,对着阮酒酒单纯一笑。
像只山野的小兔子,被猎人从陷阱里救出以后, 拿出藏了一冬的胡萝卜, 捧来感谢救命恩人。
阮酒酒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不到最后,谁能说哪种活法就是对的呢。
只要卫双姐自己喜欢,就够了。
阮酒酒道:“我说今儿你们夹菜的时候,怎么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原来是被我胡诌的话给吓着了。多亏了卫庶妃,要不然这一顿, 本宫可要背上个招待不周的责任了。”
“是啊,你说的真真儿的。我拿筷子都不敢用力。卫庶妃,本宫敬你一杯, 多谢你了。”宜嫔朗声笑道。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酒席上继续觥筹交错, 言笑晏晏。
康熙给阮酒酒的生辰赏赐, 在酒席尾声时,由梁九功为首带着一队太监送来。
德妃生辰,赏银一千二百两,并赏赐白玉观音一尊、百寿图一幅、玉如意九柄,碧玉花插一件、白玉仙鹤盆景一件、陶瓷海棠盆景一件、紫檀插屏一座、青玉莲瓣寿字执壶一件,孔雀绿釉花觚一件。大卷江绸九匹,妆缎十匹, 闪缎六匹,金字缎六匹, 云缎八匹。
梁九功念到一个,他手下的小太监就掀起一块搭在赏赐上的红绸,露出贺礼真容。
嫔妃们从惊讶,到麻木。
摆满院子的贺礼,宝光闪闪。每一样都是难得的好物件,布匹料子更是时新花样,数量稀少的。
德妃,帝宠正盛。
看着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珍宝,嫔妃们吃不下饭菜了。
别人喜气洋洋领赏,她们只能吃着菜,在边上看着,对比鲜明,心里有一点点难受。
乌喇那拉常在找身后宫女借了个帕子,挑着桌上摆盘漂亮,一动没动的水果,又包走两个。
又大又甜还新鲜的水果,她们宫里是没有的。带回去,都带回去,给安嫔娘娘换换口味。
“德妃姐姐好福气,连我都有些眼红了。”宜嫔和阮酒酒开玩笑道。
“别的东西不能送你。但是,布匹料子,但凡有你看中的,只管拿回去裁成新衣。我只有一个要求,新衣做好以后,得穿给我看看。”阮酒酒道。
“我也要,我也要。不过,我不要德妃姐姐的布匹。姐姐今儿多点几个戏,让咱们解解馋。”博尔济吉特庶妃凑热闹道。
“南府的戏,本宫一早就让人去点了。一会儿,咱们就过去,保准让你们看的尽兴。”阮酒酒道。
“还等什么过会儿啊。咱们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多身型就要走样了。现在就去南府。”荣嫔性子急道。
“其他妹妹们的意见呢?”阮酒酒问道。
“去看戏。一提起有戏看,嫔妾就是没吃饱,都不想吃饭,只想看戏了。”僖嫔道。
“这是个戏迷。”宜嫔打趣僖嫔道。
乌喇那拉庶妃在位子上,坐立不安。
她肯定是想跟着一起去看戏,热闹热闹的。
可是,怀里还揣着点心和水果。一不小心拿多了,站起来不动还好。一走动,保准露馅。
阮酒酒招来雅兰耳语几句,然后对乌雅夫人和乌雅·玛颜珠道:“额娘,妹妹,你们也一起去南府看戏。看看宫里的戏班子,和宫外的有什么不一样。”
乌雅夫人当然答应,能和女儿多相处一会儿,求之不得。
康熙给了特许,今日乌雅夫人和乌雅·玛颜珠可以在宫里,留到下钥前。
众嫔妃们簇拥着阮酒酒,往南府走去。
也就这个时候,她们脸上的笑容,轻松欢快。
等大多数嫔妃跟着阮酒酒都离开后,雅兰来到乌喇那拉常在旁边,手里提了个竹篮子。
竹篮子上摆着鲜花,野趣横生。
“常在,这是主子给您准备的。主子交代奴婢转告您一声,您若是衣裳脏了,可以回去换身衣裳,再去南府听戏。”雅兰道。
乌喇那拉常在接过满是鲜花的竹篮子,不解德妃娘娘为何要送花给她。
难道是因为,她人比花娇?
乌喇那拉常在娇憨的憨笑着,竹篮子入手,她感到分量不对。
太沉了,像是放了一篮子水果和糕点一样。
乌喇那拉常在猛的提起竹篮子,把鲜花分开一道缝隙,凑近一看,里面果然是打包好的点心和水果。
她感动不已:“德妃娘娘怎么知道嫔妾心里所想的?”
“常在合了主子的眼缘。主子说,这些花儿不是金贵的东西,常在喜欢,是它们的福气。等这些花枯了,常在还想要新的花时,只管来永和宫取。”雅兰道。
永和宫的花养的是好,还没走的几位嫔妃,看到竹篮子里满满的鲜花,也眼中透着喜欢。
不过,德妃娘娘已经去南府了。主人不在,她们不好意思提出,她们也想要鲜花。
“几位常在、答应若是喜欢,奴才也给您们剪几支花儿带回去观赏。”雅兰走向另几位嫔妃,转移她们的注意力道。
“可以吗?德妃娘娘不在,我等剪了娘娘种的花,会不会不大合适。”
雅兰道:“主子说过,过了时节,鲜花不剪也会在枝头枯萎。若是有欣赏它们的人,不如将这一份美,传递让更多人看到。”
“那我等就偏了娘娘的花儿。劳烦雅兰姑娘帮忙剪几支,让我们带回去。”
趁着几位嫔妃和雅兰说话的空隙,乌喇那拉常在拉着自己的宫女,飞快的离开。
回到自己宫里,乌喇那拉常在拎着竹篮子,敲着安嫔的屋门。
“安嫔娘娘,我回来啦。我给您带了些鲜花,您插到花瓶里,摆在屋里解解闷。”乌喇那拉道。
屋里是平静无波的念经声,听久了让人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乌喇那拉常在习惯了安嫔的不回应:“我把花儿就放在门口,您一会儿让人来拿啊。德妃娘娘还请我们去看戏,我得快些换身衣服,要不赶不及了。”
乌喇那拉常在身上的衣服,当然是干干净净的。
但是,接了这个理由,做戏肯定要做全套。换身衣服而已,耽搁不了多久。就算是耽搁了,也值得。
“主子,乌喇那拉常在回她自己屋里去了。”
“去把门口的花拿进来吧。宫中的人都避我如蛇蝎,能记挂我的,除了永和宫的那位,也只有她了。”安嫔放下手里的佛珠道。
大宫女走到门前,打开门,入眼的就是色彩缤纷的花儿。
花开的那样灿烂,真好看。
她和主子闭门不出,首饰不能戴,衣服都改成灰扑扑的料子。
门窗一关,她们好久都没看到鲜艳的色彩了。
大宫女感激的看向乌喇那拉常在住的屋子,弯腰拎起竹篮子,忽而她脸色一变。
“怎么了?是东西有问题?”安嫔看到大宫女的脸色不对,疑惑问道。
大宫女提着篮子,仔细看了看窗户和门,是不是都关好了。
她麻利的把铺在表面的鲜花,收拢起来,放在一边。
果不其然,一排排码好的点心和水果,才是竹篮子真正要装的东西。
安嫔看了看桌上的糕点,再看看竹篮里的糕点,丝毫没有两样,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在乌喇那拉常在外出赴宴的时候,永和宫的宫女送来一盒点心给安嫔。
安嫔哪里敢要,她一个罪嫔,收了德妃的东西,只怕会连累德妃。
送点心的宫女却道:“我家娘娘说了,她身为后妃之首,理当兼爱嫔妃,一视同仁。只要安嫔娘娘一日是皇上的嫔妃,她就会照顾您一日。这是身居妃位,应当做的事情。”
阮酒酒挑的是最能说会道的宫女,安嫔争辩不过,只能收下。
“今日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嫔妾祝娘娘一生无忧永乐。”安嫔接下最上方摆着寿桃的点心盒子道。
“自从德妃娘娘掌了宫权以后,主子您的日子好过多了。也许,今年夏天咱们的冰块,不会全是夹了稻草树枝的脏冰。”大宫女把竹篮子里的糕点,一一拿出。
“德妃娘娘真是好人。”大宫女道。
“后宫容不得好人,我倒宁愿她自私些。”安嫔道。
乌喇那拉常在换好衣服出门时,路过安嫔的屋子,看到台阶上的竹篮子不见了,她笑的开心。
一路疾走到南府,台上戏已经开演。
乌喇那拉常在从侧面,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阮酒酒看到她来了,但没有跟她打招呼。
乌喇那拉常在乖乖的在后头坐好,戏台上演齐天大圣的角儿,连翻十个跟头,看台上一片喝彩声。
乌喇那拉常在夹杂在其中,手掌都拍红了。
德妃娘娘真厉害,连戏文都会编。
齐天大圣的戏,她百看不厌。虽然,至今还没看完。
她的位份太低,不是每回看戏,都能被带上的。
乌雅夫人和乌雅·玛颜珠也看的聚精会神,都说宫里的戏唱的无聊,不如民间什么样的戏都敢演。今日一看,并非如此。
宫中的戏班子,一身功夫可比民间的俊俏多了。
太后还问过阮酒酒,《齐天大圣》之后,她打算再写什么话本子。
阮酒酒直摇头拒绝,她江郎才尽,写不出了。
太后为此可惜了许久,但也知道强求不得。
对阮酒酒不能强求,可对写戏本子的人,太后可以强求。
有《齐天大圣》珠玉在前,以写戏本子、话本子为生的穷书生们,因此被激发出无限灵感。相信不久以后,宫里会有更多精彩的戏可以点。
宫里演的戏要求高,这不能写,那不能写的。但是,一旦有好的故事,买戏本子的钱也给的多。
整个大清那么多书生,总有几个人,能写出既迎合当权者心态,又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不显枯燥说教的剧情。
看戏的时光,过的比别的时候都快。尤其是沉浸在戏里,心情随着戏词浮动时。
等又一场演完后,今日的戏不可再点了。
阮酒酒挽着乌雅夫人的手,走出戏园外,太阳已经往下在落。
“时间过的怎么这般快,我还没和额娘在一起呆够呢。”阮酒酒道。
乌雅夫人慈爱的拍着阮酒酒的手:“今日能入宫陪娘娘过生辰,已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了。”
阮酒酒舍不得的看着乌雅夫人,乌雅夫人何尝舍得她。
“等下个月,奴才再递入宫的牌子,进宫给娘娘请安。”乌雅夫人道。
只能如此了。好在还有个盼头。
阮酒酒把打包好的茶叶盒,亲手送到乌雅夫人手里。
“知道额娘爱喝碧螺春,这几罐茶叶,是皇上特意赏的。味道比上回给您的,还要好!”阮酒酒道。
乌雅夫人笑的开怀:“那额娘一定要用最好的茶具和山泉水冲泡,细细品尝。”
“额娘,皇上今日赏了我这么多银子,够用许久了。我还剩些您上回带进宫的银票,额娘拿着替我捐去慈幼院吧。去年京城地动,宫中有些年久失修的宫殿都震塌了,遑论是民间的屋宅。天灾之下,许多苦命人流离失所,其中丧父丧母的孤儿最是可怜。我想着能帮到些,就多帮一帮。”阮酒酒道。
乌雅夫人照例推辞,说法还是和上回一样:“额娘有钱,额娘替你出。你在宫里,银子没有够用这一说。体己钱越多越好。”
阮酒酒这回却不听她的,坚持把银票塞到她手里。
“额娘,您的钱是您的钱。您愿意出钱捐赠,是您的心意。女儿也有自己的心意。只愿能多积福积德,回报给胤禛和胤祚。”阮酒酒道。
“好。你都如此说了,额娘还能拒绝不成?”乌雅夫人没有再推拒。
阮酒酒笑吟吟的把银票,装进乌雅夫人腰前的荷包里。
出了宫门就上马车,下车的时候就到府门前,不用担心遇上扒手。
“财帛动人心,慈幼院的又都是些年幼的孤儿。额娘去捐赠时,让博启带上家丁,去巡视检查一番。若是他们将钱财贪婪,挪为己用。找好证据,直接报官。若是背后有人,那就找皇上告状。”阮酒酒考虑周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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