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脸上堆着笑, 心里却骂着赫舍里格格拎不清。
仁孝皇后那样聪慧、睿智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哦,庶妹。不是一个娘生的,又差了十几年, 受到的教导不同, 自然不一样。
若是真和仁孝皇后一般, 后宫才要热闹呢。
还不如来个蠢点儿的好。
否则, 他们当奴才的,都不知道该去讨好哪一位主子娘娘。
“格格,不如您先回去,留下一位您身边的太监,等在这里。”周忠道。
赫舍里格格俏脸一板:“我人都来了, 何必那么麻烦。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奴才不懂事,笨嘴拙舌, 传错了话,反倒不好。”
胡说八道!
周忠心中反驳。他们做奴才的, 传话向来是一个字不漏, 一个字不错。这是保命的技能,万不敢生疏。
赫舍里格格耍赖的站在门口,好话赖话都不听,她就要堵着大门见皇上。
周忠也没法子,只能苦着脸往回走。
当然,面见康熙时,他还是得仰着喜气洋洋的面孔, 不能让康熙看着不喜。
“人回去了?”康熙没等周忠转述给梁九功,直接问道。
周忠摇了摇头:“赫舍里格格无论如何, 不肯走。而且……”
周忠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迟疑。
“在朕面前,还装这幅做派?有话直说。”康熙道。
“诶。”周忠把赫舍里格格说过的话,完完整整,一字不漏,连语气都学着一模一样的,复述给康熙听。
康熙耐着性子听完,一脚将附近的椅子踹倒在地。
“混帐东西。她既知错犯错,就该受责罚。如此不懂宫中规矩,入宫前受的教导,是白学了吗?传朕口谕,赫舍里氏触犯宫规,即日起,重学宫规。犯错之人,住在正殿不合适。让僖嫔重新搬回储秀宫正殿,给赫舍里氏重寻一个配殿住下。僖嫔为储秀宫宫主,代行教导宫嫔之职。”康熙道。
“她一番孝心,朕也不好让她白付。告诉她,朕已派了太医去给噶布喇看诊。噶布喇年纪大了,太医也只能尽力而为。若她实在想出宫给她阿玛尽孝心,朕也可以许她出宫归家。”康熙道。
出宫归家,可就回不来了。
大清后宫的规矩,和前朝后宫不同。
先帝时期,就有宫嫔放归的先例。
就连先帝废后,都能回科尔沁重新嫁人。听说,如今日子过的很是不错,比在宫里被丈夫看不上眼,处处受宫规束缚,快活多了。
但是,赫舍里格格岂能和先帝废后相比。
若是赫舍里格格在家中受宠,岂会这么年幼就送进宫来。哪怕想着要在后宫占一席之地,也少不得在家中多留两年,好好养着身体,再教好规矩和处事能力。
周忠乐呵呵的出去,将康熙的话,传述给赫舍里格格听。
赫舍里格格不可置信的望着正殿里面的人,隔得太远,她甚至看不清哪个是康熙。
“我可是赫舍里氏家的女儿啊。”赫舍里格格喃喃道。
“格格,请回吧。皇上发了好大的火,您要是再留一会儿,许是要有新的口谕了。”周忠道。
什么新口谕。无非就是罚的更厉害些。
赫舍里格格凄然泪下,还不等她说两句落寞悲伤的话,周忠赶紧挡在她面前。
“格格,这里是乾清宫,不宜流泪的啊。”周忠道。
赫舍里格格忙拿着帕子,捂着眼睛。
可眼泪哪里是想止住,就能止住的。
她年纪小,在家里因为是女孩儿,多被纵容着。脾气又娇又傲。
破罐破摔的,赫舍里格格拿着帕子把整张脸都遮住,往回走去。
她的大宫女,看着这样,忙扶着她的胳膊,给她引路,以免摔着跌着。
还是内务府拨的奴才,礼仪学的扎实。
知道向周忠打声招呼,再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行礼,才往回走。
处理完后,周忠乐颠颠的回去复命。
他想着,今日这事找时间说给永和宫娘娘听,多少能得些赏吧。
整天看着小师弟和永和宫的人亲近,连吃带拿的,他羡慕的都眼红了。
周忠的小心思,梁九功一看便知。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随他去吧。
得赏赐的是没有的。德妃娘娘不是幸灾乐祸的性子。倒是得点儿点心,尝尝味道,还是可能的。
梁九功偷偷咽着口水,永和宫的点心啊,味道是真的好。
不仅好,还方便他们携带在身上,随时能吃一口,垫肚子。
就因为这,他这两年来,胃疼的次数都少了。
胃疼起来,可是要人命啊。
梁九功迅速的收拾好东西,让龙辇在外头等着,绝不耽搁一丝一毫,康熙去永和宫的时间。
康熙坐上龙辇,龙辇抬起,终于能向永和宫走去。
“还是你办事,最得朕心。”康熙赞赏道。
梁九功微微一笑:“得皇上这么一句夸,奴才梦里都能乐醒。”
康熙过来,自然有奴才提前通报。
宜嫔道:“皇上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阮酒酒道:“我也不留你。过几日,我领着胤禛和胤祚,去你宫里玩儿。芝兰,点心可打包了?”
“还给我打包了点心?有没有新样式?”宜嫔高兴道。
“我没能想起来,是芝兰她们去小厨房吩咐的。”阮酒酒也不揽功。
宜嫔桃花眼笑眯眯的:“有心大的奴才,也有忠心为你的贴心人儿。往常我来你这儿,可没见她们不用吩咐,就给我准备好点心的。”
芝兰嘿嘿一笑:“您冤枉奴婢们了。宜嫔娘娘与奴婢主子亲姐妹一般的关系,奴婢们怎会不上心。特意让御厨加了蜂蜜和牛乳的,又香又甜。您和四格格一定喜欢。这一包点心,是给郭贵人准备的。”
芝兰和织秋一人手上拿着两包点心,一看就分量不轻,装的极多。
仿佛点心装的越多,就能将她们的感激,表达的越多。
宜嫔脸上笑开花来:“就你嘴甜。这个谢礼,和你主子送我的碧玉花插,一样的合我心意。”
“不用特意提。你的小心思啊。雅兰,把原本装碧玉花插的盒子拿过来,仔细装好。”阮酒酒道。
“花插里的花,你不会也看中了,要带回去吧?”阮酒酒笑着道。
宜嫔眉头一挑:“带啊,怎么不带回去。我恨不得把你和胤禛、小六,都带回翊坤宫去。”
阮酒酒笑出声来,宜嫔也跟着笑作一团。
花是不可能带走的,宜嫔喜欢颜色鲜艳浓烈的花儿,她自要亲自剪几枝花儿。
不仅合心意,还能消磨时间。
永和宫送的赠礼,都交给了宜嫔带来的宫女手上。
康熙走进永和宫,在院子里看到出来迎接的人们,表情一愣。
“这么多东西,是土匪来袭啊。”康熙开玩笑道。
“嫔妾是土匪,玛琭就是被嫔妾打劫的俏小姐。皇上,您是救美的英雄吗?”宜嫔道。
“英雄来了,你这土匪还不快把赃物藏起来。”阮酒酒也跟着玩笑道。
“你们两个,就一起欺负我吧。我今儿一个人,敌不过你们俩儿。等来日再战。”宜嫔道。
“皇上,嫔妾告退。”宜嫔道。
康熙点了点头,没有留宜嫔。
他的心神都牵挂在阮酒酒身上,这时候没工夫和旁的人说闲话。
宜嫔也知道如此,所以告退的干净利落。
如此,反而得了康熙的满意。
望着宜嫔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以后,康熙揽着阮酒酒往回走。
“宜嫔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康熙问道。
“纳兰珠给皇上送的点心,皇上尝的味道如何?”阮酒酒反问道。
康熙哑然一笑:“她的宫里人,是瞧见雅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着实不错。”
“是啊。能与她们为友,是我之幸。原本心里懊恼自责,觉着自己不是个好额娘。纳兰珠过来插科打诨,说了些话,便将我开导好了。若不然,皇上过来瞧见我的样子,恐怕要担心。”阮酒酒道。
康熙摸了摸她的肩头,安慰着她。
“这事怎么能怪你。朕是他们的汗阿玛,不也一样没能及时处理此事。若说担责,也该朕担的责任更重些。”康熙道。
“皇上。我有些害怕。”阮酒酒没有说,康熙不该担责的话。
他们一个是母亲,一个是父亲,本都应该对孩子负责。
“害怕什么?是朕对那个罪奴的惩罚,太过严苛?”康熙皱眉道。
“玛琭,你不可如此心善。朕如此所为,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看看,想在朕的皇子、皇女身上动歪心思,该付出什么代价。”康熙解释道。
“皇上的心思,我怎会不知。您是为了我和胤禛、胤祚好,我都知道的。我怕的另有其事。”
“胤祚才一岁多,他屋里的奶嬷嬷,就想着从皇子的身份上牟利。待他和胤禛长成人,入了朝堂,六部行走时,他们所见到的这一类事,定然会更多。那时候,耳边嘈杂,眼前看不清。人人都像鬼魅,句句言语皆是利益。皇上,我们的孩子们,那时可该怎么办啊?”阮酒酒迷茫又担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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