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康熙提到阮酒酒时, 话里话外的柔软,梁九功不是第一次见了。
男人么,即便是九五至尊,对喜欢的女子, 总是多有偏袒和包容的。
天子富有四海, 给宠妃赏赐如流水, 也并非难得之事。
后宫百花齐放, 今儿花红,明儿柳绿,帝王总是不缺能讨他欢心的女子。
可如今瞧着,皇上不只是把德妃娘娘当作一个受宠的嫔妃。
纵然比不过和仁孝皇后的少年夫妻,患难与共情深似海, 却比当年对孝昭皇后更上心。
那两位,都是皇后啊。
梁九功后脊梁直发寒,难怪德妃品貌俱佳, 又给皇上连生两个阿哥,太皇太后还是总想着让皇上多关注其他嫔妃。
太皇太后是瞧出来了吧。
梁九功如入定老僧, 心里思绪翻飞, 面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后宫的事情,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正值壮年,他无需讨好任何人。
别说什么下任帝王,太监去了根,身子残缺,活不活的了那个岁数都难说。
他啊,只管揣摩圣心, 伺候好皇上。
话虽如此,等晚上下值, 梁九功吃上那一口酸辣粉时,心全被永和宫沾满了。
都是宫里的御厨,怎么永和宫御厨就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新鲜的菜式,一个一个出。
康熙二十年九月十八日,领侍卫内大臣公噶布喇病逝。
康熙遣一等侍卫费耀色、三等侍卫苏达、齎恤银五千两、骆驼四只、骡二头、鞍马三匹、散马七匹、赐之。
同年十月五日,康熙予故内大臣一等公噶布喇,祭葬、加祭三次,谥号:恪僖。
储秀宫偏殿的赫舍里格格,从接到父亲病故的消息后,人当夜就倒下了。
病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只靠汤药吊着,躺在**面色蜡黄。
她这么一病,倒是让康熙对她的怒火,熄了不少。
爹都没了的小女孩,和她计较什么。
无非是年纪小,心思不懂遮掩,又好强罢了。
养在宫里,多几口饭的事。
康熙闲暇时,在一个上午抽了半个时辰时间,去储秀宫坐了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赫舍里格格当天的午膳,多用了半碗。
能吃饭了,就代表着身体很快会好。
太子也派人到储秀宫,关怀问候了赫舍里格格。
十月底,赫舍里格格病瘦的脸颊,已经圆鼓鼓的。似乎是心情好了,一不小心补过了头。
赫舍里格格还不算是嫔妃,康熙看重噶布喇,便允许她在宫中守孝半年。
守孝的日子里,御膳房会给她专门做特定的素食。衣裳也送来一批素色料子。
赫舍里格格就这么暂时消失在后宫中,即便是嫔妃们小聚谈话时,也不会提起这么个小女孩儿。
阮酒酒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哪怕是懵懂,不知何为怀胎有孕的胤祚,看着大着肚子的额娘,也会小心的避让到一边。
如意更是机敏的安静,除了偶尔在下午小声呜咽哼哼一会儿,其他时候一声不吭。
连康熙听说了,都夸如意是条好狗。
还给如意赏了个狗牌。狗牌上亲手写了三个字“如意犬”。
土黄色的细犬,还不到一岁,就到达了狗生巅峰。
普通宫女、太监们,见到如意都得退到一边,退让之前,还得行个礼。
胤禛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养的狗,身份自然不低。
不过,胤禛在永和宫敲打了一番宫人们。
在永和宫,待如意用心疼爱可以。万不可表现出,把如意当小主子一般的恭敬。
胤禛知道,他额娘不爱看到这样的场景。
额娘有很宽容的心。亦有很多的不喜。
比如,额娘不喜听人贬低汉人。额娘不喜高丽、琉球。
胤禛学的汉家文化多,对汉人的文化和学者,多有佩服。
他不觉得他额娘的喜恶,有何不对。
汉家文化值得推崇学习。汉人,也是大清的子民。
而高丽、琉球这些附属国,对大清称臣。若是来大清,见着额娘,要行跪拜大礼。额娘不喜就不喜。
胤禛默默的观察和记着,阮酒酒的各种喜好和忌讳。并不着痕迹的,把永和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让阮酒酒后期的养胎生活,一点儿不费神,舒舒服服的。
“胤禛大宝贝儿,额娘是不是胖了?”
用完早膳,阮酒酒着急喊道。
阮酒酒穿着竹绿色的旗装,裙子上绣着粉色花鸟纹,旗头坠下一串长长的珍珠流苏。
她面色红润,皮肤既嫩,又白里透红的,眼睛弯弯一笑,像是阳光照耀下,枝头挂着的水蜜桃。
又甜又饱满。
胤禛安抚的握着阮酒酒的手,又轻轻的摸了一下阮酒酒鼓起的肚子。
“额娘没有胖,是额娘肚子里的妹妹又长大了一点。额娘还是特别好看,国色天香。”胤禛认真回道。
“可是,额娘的手腕,好似粗了些。这玉手镯前些日子戴着,圈口还没有这么紧的。再过几个月,怕不会晚上褪去首饰时,都脱不下来。”阮酒酒道。
胤禛踮着脚,托着阮酒酒的手腕,认真的看了看。
水头极好的白玉手镯,和阮酒酒羊脂般的好皮肤交衬着,一时竟让人分不出哪个更滑。
“是额娘今天戴的这个玉镯,圈口比之前的玉镯小。”胤禛道。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胡说,忽悠蒙骗阮酒酒,胤禛还喊来帮手。
“雅兰姑姑,您说是不是?额娘今天手腕戴的的镯子,和昨日是不是同一只吧。”胤禛道。
雅兰在旁边做事,阮酒酒和胤禛这边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但是,禀着对胤禛的信任,和胤禛的靠谱,雅兰毫不犹疑的答道:“今儿给主子拿了只圈口较小的镯子。”
“主子昨儿说镯子圈口有些大,总是从手腕滑下来,奴婢今日便挑了个小些的。”雅兰道:“主子若是觉得镯子小了,奴婢再去拿个镯子过来,给您换一只。”
雅兰说的有理有据,阮酒酒清醒的脑子,被说的一阵迷糊。
她回忆着昨天,好似是说了这句话,又好似没有。
“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很好。明日戴珍珠软镯。”阮酒酒道。
雅兰笑了笑,道:“是,奴婢记下来。”
“既然没有胖,那我再吃一口牛舌饼吧。”阮酒酒嘴馋道。
香酥的牛舌饼,馅儿是咸的。一口咬下去,饼皮酥脆。
胤禛乖乖坐回到椅子上,陪着阮酒酒继续吃饭。
阮酒酒吃了两口,就放下不吃了。
“走,咱们娘俩儿去院子晒太阳去。”阮酒酒漱完口后道。
胤祚小懒猪,还在呼呼大睡。
没有人叫他,只让他好好睡着。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快乐,对胤祚来说,只有年幼的这几年。要多多珍惜。
一出门,抬头看天,蔚蓝色的天,金黄色的砖瓦,又是好天气的一天。
“额娘,今日是小姨母订亲的日子吗?”胤禛问道。
阮酒酒牵着他的手,慢悠悠的在庭院里走着。
宫女、太监们,垂着手跟在后面。
“大事小事,额娘的大宝贝儿都记着呢。是今日。前日,怀恩就出宫,替本宫送过贺礼了。”阮酒酒道。
“有额娘在,小姨母以后嫁去钮祜禄府上,会过得很好的。”胤禛道。
阮酒酒笑着道:“额娘就这样厉害?连别人的婚嫁,也能庇护的了?”
胤禛点头道:“儿子让八喜打听过。钮祜禄娘娘前日也给钮祜禄府上送了贺礼。听说,很是贵重。”
“八喜这丫头,消息愈发的灵通了。你教人教的很好。”阮酒酒夸赞道。
胤禛嘴一咧,乐道:“是额娘给儿子挑的人好。”
八喜在胤禛房里收拾着东西,此时不在胤禛边上。
若不然,让她听了这句话,得高兴的傻笑一天。
主子和德妃娘娘一起夸她,那是比过年领红包只差一点点的兴奋和快乐。
“等小姨母的订亲宴办好了后,郭罗嬷嬷就有空进宫来陪额娘了。”胤禛道。
这才是胤禛记挂着,他未见过几次面的姨母订婚日子的本质原因。
儿子博启的媳妇儿又有了身孕,刚两个多月。庶女玛颜珠要订亲。身为当家主母的塞和里氏,这两个月来,忙的脚不沾地。
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哪怕玛颜珠要订婚的对象,是皇帝赐婚,家世也是头一等的钮祜禄家,都不如亲女儿重要。
塞和里氏有心想进宫看望阮酒酒,阮酒酒却心疼塞和里氏,不忍心她往来奔波。
入宫的规矩太麻烦,对于劳累过度的人的身体来说,并不好受。
不如等一切忙完了,塞和里氏休息几日,再一身轻松的进宫来陪她。
塞和里氏是听劝的,因而没有强求一定要入宫。而是听从女儿的安排,先安排好家里的忙碌事宜。
庶女订婚宴结束后,儿媳的胎应当也坐稳了。
那时候,府中的事情,可以交由儿媳、庶女一起打理。
阮酒酒弯腰,慈爱的笑着,摸摸胤禛的头。
她眼神温柔道:“多谢胤禛替额娘想着了。额娘有你和胤祚,就觉得什么都好。你们是额娘心里最宝贝最重要的人。”
胤禛嘴角一翘,用力点头:“嗯。额娘也是胤禛最重要的人,最最重要的人!”
胤禛一腔心意,灼热、真诚、不私藏的全部涌向阮酒酒。
他的额娘啊,是他两辈子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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